这份文件的内容,可以说,把罗满阳调查了个底掉。
罗满阳农民出身,自小家境贫寒。
凭借能说会道、脑瓜灵活,很快在村子里谋了个差事,并深受村支书信任。
不仅如此,他后来还娶了支书的残疾女儿,成为乘龙快婿,更是如虎添翼。
从村长做起,后来调到火云乡。
副乡长、副书记、乡长再到书记,整整在火云乡干了三十年。
直到五年前,他年龄到站,不得不从书记岗位上退下来。
他在火云乡的几十年,可谓呼风唤雨,为所欲为。
他的话,就连上级部门的区政府,都得忌惮三分。
而且,罗满阳的三个儿子,老大任副区长,老二老三,分别把持火云乡两个重要盈利行业。
一个是运输,另一个是农产品深加工。
凡是在这两个行业经营的人,必须上缴一定数额的金钱,胆敢违犯,不是莫名其妙的店铺着火。
要么就是遭人偷袭,挨一顿无名毒打。
总而言之,在火云乡,得罪罗家父子,绝没好下场。
另外,罗满阳的影响力不仅限于火云乡,他的网络遍布整个区。
尽管已退休,但他的建议和意见在地方政策制定中仍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。
他的家族企业,也因他的政治背景而蓬勃发展,成为当地经济的支柱。
章远看到这些,头皮发麻,目光呆滞。
万万想不到,罗满阳竟然是这种人。
更难以理解,厉元朗怎会掌握这些。
显然,这份材料肯定是李浩然搞到手的。
李浩然仅仅失踪几个小时,他又不是齐天大圣,手眼通天,怎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,弄到一份详实的材料。
肯定有人配合!
不用想了,除了程景尚,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。
程景尚故意拆他的台,可恶至极!
只是,章远此时却顾不上这些。
面对厉元朗冷冰冰的样子,章远需要自我救赎,为自己开脱。
“厉书记,我、我……”
一连说了好几个我字,章远愣是说不出别的来。
不是他不想说,实在是理屈词穷。
把一个败类的罗满阳介绍给厉元朗不说,还当成带领农民致富的正面人物。
更是当着新闻媒体记者的面,厉元朗又是握手,又是亲切交谈。
幸亏没播放出去,要不然,可出了大丑!
出丑的不仅仅是厉元朗,而是南州省委!
“章远,解释!”
厉元朗雷霆万钧的呵斥声,把章远吓得浑身抖如筛糠,脸色煞白,嘴唇发紫。
噗通一下,两眼一黑,仰面朝天栽倒在地。
一旁的程景尚,连忙蹲下身,板着章远的肩膀呼唤他的名字,连声叫他醒一醒。
章远突如其来的昏倒,厉元朗也是一惊。
好在他没有慌乱,叫来李浩然,吩咐道:“赶快打急救电话!”
李浩然领命而去。
这期间,招待所的人送来速效救心丸等急救药品。
然而,章远却嘴巴紧闭。
“把嘴撬开灌进去!”厉元朗果断命令。
眼看着章远脸色惨白,嘴唇发紫,厉元朗不由得回想起多年以前,前岳父水庆章突发心脏病,就是这种症状。
如此相似一幕重现,使得厉元朗忧心忡忡。
他有了担心。
无论如何也没预料到,章远身体这么脆弱,自己还没发怒呢,章远做贼心虚,直接吓出心脏病,还很严重。
连救命的速效救心丸都含不了,若是错过最佳救治机会,这辈子恐怕就交代了。
因此,他当机立断,要求工作人员立马撬开章远的嘴唇,指挥他们,将几粒药丸放到章远舌头底下,让他含着。
程景尚见章远已经含上速效救心丸,便安慰厉元朗,“厉书记,救护车马上就到,您累一天了,我让他们给您换一间套房,您早点休息吧。请您放心,这里有我呢。”
厉元朗轻轻叹了一口气,摇头说:“不急,我要看章远上救护车。”
一听厉元朗的意思,程景尚不好多说,只得按照厉元朗的想法行事。
五分钟后,市医院的救护车开进招待所。
医护人员马上投入抢救中,并迅速将章远抬上担架,救护车响着警笛,直奔医院。
程景尚本想留下来陪着厉元朗,却被厉元朗要求去医院守着,随时向他通报章远病情。
经此一事,厉元朗毫无困意。
李浩然知趣的端来洗脚盆,说:“书记,您泡泡脚吧,祛除劳ky
累,也减缓烦乱。”
“好。”厉元朗脱掉袜子,双脚放在温热的水中。
厉元朗闭上眼睛,深吸一口气,感受着水温带来的舒适。
李浩然轻声问道:“书记,您看还需要些什么?”厉元朗摇了摇头,示意自己一切都好。
并缓缓的问:“小李,你是怎么发现罗满阳他们搞送锦旗这事有问题的?”
李浩然一边给厉元朗准备擦脚巾,一边试探说:“书记,我说的不一定对。”
厉元朗轻松一笑,“没关系,我们随便聊天,对与不对的,无妨。”
“好吧。”李浩然斟酌着词语,慢悠悠发表他的看法。
他觉得,有两处疑点。
第一个,罗满阳他们的行为太过唐突。
庆祝方式有很多种,在厉元朗车队必经之处的路边搞这一套,明显故意为之,刻意安排。
幕后操控这事的人,抓住厉元朗不可能视而不见,人家打着老百姓旗号,深知厉元朗爱民如子,尤其对农民有着天生的偏爱,一定会下车接见,这也正中他们下怀。
第二,罗满阳表演痕迹十分明显。
一举一动,无不透露出,他绝非普通人。
况且,罗满阳句句不离章远。
简直把章远夸成一朵花了。
李浩然继续说道:“我当时就怀疑,这事是章市长所为。似乎章市长和罗满阳的关系,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密切得多。”
“罗满阳在提及章远时,那种语气和神态,不像是普通百姓对一个官员的评价,倒像是在描述一个亲密无间的伙伴。”
厉元朗睁开眼睛,微微点头,示意李浩然继续。
“于是,我就特别留意。说句难听点的话,狐狸再狡猾,也有露出尾巴的时候。”
恰巧我无意中发现,距离现场不远处,有群人发生纠纷我就把这些用手机拍摄下来,偷偷发给您看。”
这才有了李浩然,在厉元朗的支持下,由含水市委派人派车,紧急赶赴火云乡,实地了解情况。
由于市委出面,调查快速有效。
原来产生纠纷的都是火云乡农民。
参加庆祝的人,都和罗家沾亲带故,自然得到好处。
而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。
芒果价格被罗家压得很低,销售渠道也被他们垄断。
一年到头忙乎,结果挣的钱,还不如人家十分之一。
心怀不满的果农们集体跑到庆祝现场,想通过这种方式,引起厉元朗和市里领导重视,为他们讨回公道。
这是整件事得来龙去脉。
厉元朗沉吟片刻,然后缓缓开口:“你的观察很细致,小李。这些细节确实值得我们深思。”
李浩然点头表示同意,同时心里也明白,厉书记对这类事情的敏感度和处理问题的严谨态度,正是他值得学习的地方。
“书记,时间不早了,您早点休息。医院那边有程书记在,您不用挂念,”李浩然说完,便开始收拾洗脚盆和毛巾,走进浴室。
厉元朗看着李浩然的背影,心中暗自赞赏这位年轻助手的机敏和忠诚。
有了这样的团队,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挑战,都能够迎刃而解。
李浩然弄完这一切,正打算离开,手机响了,他一看号码,轻声告诉厉元朗,“程书记的电话。”
医院这么快就有消息了?
厉元朗伸了伸手,示意李浩然把手机递给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