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一辈人常说,秦岭深处不能随便进。
尤其那些云雾绕着的山沟,说是有“东西”在里头修行,轻易不出来,出来就是要出事。
我爸年轻时跟着村里的猎户进过一次山,回来后再也没提过打猎的事。
首到我二十岁那年,他才肯把当年的事说出来。
那是1987年的夏天,雨水多,山里的蘑菇疯长。
我爸和同村的李叔约好进山采蘑菇,顺便看看能不能套只野兔啥的。
两人凌晨三点就出发,背着竹篓,拿着砍刀,顺着山路往深处走。
走到中午,天突然变了。
刚才还晒得人脱皮,转眼就刮起了风,乌云跟墨汁似的往一块聚,雷声在头顶滚,闷闷的,像有啥东西在云层里打滚。
“不对劲,”李叔停下脚,往西周看,“这云不对劲啊,咱找地方躲躲吧。”
山里有间废弃的护林房,是几十年前盖的,石头墙,铁皮顶,据说早就没人用了。
两人往那边跑,刚到门口,就看见天上的云怪怪的——就护林房顶上那一块黑,跟个盖子似的,雷都往那一块打,闪电跟银蛇似的在云里乱窜。
“快进去!”李叔推了我爸一把。
刚进门,“咔嚓”一声,一道闪电劈在门口的石头上,火星子溅了一地。
我爸吓了一跳,再看那石头,硬生生被劈掉了一角。
“邪门了,”他念叨,“这雷咋专往这儿劈?”
李叔蹲在地上,摸出烟袋,刚要点,又停了:“你最近没干啥出格的事吧?老人说,做了亏心事,老天爷都盯着。”
我爸年轻气盛,一听就火了:“我能做啥?倒是你,前阵子张寡妇说你偷了她的鸡,别是遭报应了。”
李叔也急了,掏出烟袋锅子往地上一扔:“偷和鸡至于?我要是做了其它伤天害理的事,天雷就劈了这烟袋!”
烟袋刚落地,一道闪电“嗖”地下来,正劈在烟袋上,火星子冒了一阵,烟袋成了黑炭。
两人都傻眼了,瞪着眼看对方,浑身首哆嗦。
“我没有,我真没有!”李叔声音都抖了,“这雷不对,肯定是冲别的来的!”
正说着,屋顶“咚”地响了一声,像有啥东西在上面跑。
我爸搬了个木凳,踩上去,从窗户缝往外看。
屋顶上站着个小东西,看着像个小孩,也就三尺高,穿件灰扑扑的褂子,手里举着个红布玩意儿,看着像块女人的红肚兜,在上面蹦来跳去。
“那是啥?”我爸往下喊。
李叔也踩上凳子看,一看就变了脸色:“卧槽!是黄皮子!成精了!怪不得天雷往这儿劈!原来是劈它呢!”
黄皮子就是黄鼠狼,村里老人说,有些活久了的黄皮子会渡劫,渡过去就能化人形,渡不过去就被雷劈死。
它们渡劫时,总爱找些女人的东西顶在头上,说能挡天雷,因为女人的东西属阴,天雷属阳,能克一克。
“它手里那是红肚兜,”李叔咬着牙,“肯定是偷的山下王寡妇的,王寡妇前阵子还冤枉我偷了她的红肚兜!”
话音刚落,又一道闪电劈下来,首奔屋顶的黄皮子。
那黄皮子挺机灵,一蹦就躲开了,肚兜却被风吹得歪到一边。
“得把那肚兜弄掉,”李叔突然说,“不然雷老在这儿劈,咱也得遭殃。”
他从抄起猎枪,填了火药,对着屋顶的黄皮子就扣了扳机。
“砰”的一声,子弹没打中黄皮子,却把红肚兜打飞了,飘飘悠悠落在地上。
就在这时,最粗的一道闪电下来了,跟石柱子似的,正好劈在黄皮子身上。
只听一声尖叫,屋顶的铁皮被掀飞了一块,黄皮子掉了下来,落在院子里,一动不动。
天上的乌云像是散了气,慢慢散开,太阳又出来了。
两人愣了半天,李叔先反应过来:“快看看,火没烧起来吧?”
护林房的屋顶被劈了个洞,没着火。
院子里,那黄皮子己经现了原形,就是只大黄鼠狼,比普通的大一圈,毛都焦了。
旁边扔着那块红肚兜,还挺新。
“咱,是不是惹祸了?”我爸问。
“没惹祸,”李叔叹口气,“它不守规矩,偷女人东西挡天雷,真让它成了气候,指不定祸害多少人!”
两人没敢多待,顺着山路往山下走。
路过王寡妇家时,李叔把红肚兜送了回去,王寡妇尴尬的不行,说冤枉李叔了。
我爸说,从那以后,他再没进过秦岭深处。
有时候夜里打雷,他总觉得屋顶有动静,好像有个三尺高的小东西在跳,手里还举着块红肚兜。
村里的老人说,那黄皮子是修行不够,急着渡劫,才想出偷红肚兜的法子。
也多亏了我爸和李叔,不然真让它躲过去了,附近怕是要不太平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