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村西头有间老药铺,当家的姓陈,村里人都叫他陈先生。
陈先生一辈子没结婚,也没收徒弟,就一个人守着药铺,给村里人看病抓药。
他医术好,心肠软,谁家穷拿不出药钱,他从不催,有时还倒贴药材,村里老人都说,陈先生是“活菩萨”。
2012年冬天,陈先生走了,享年92岁。
他走的前一天,还在药铺里给隔壁村的王大爷号脉,嘱咐他按时吃药。
等王大爷第二天再来看病,药铺还没开门。
他推门进去才发现陈先生趴在桌案上,己经没了气息,手里还攥着一张写着药方的纸。
陈先生没亲人,村里就由村长牵头,帮他办后事。
灵堂就设在药铺里,出殡前一天,村民们轮流守灵。
晚上,村长让村里的年轻人们值夜,自己也没走,坐在灵堂角落的椅子上,想着陈先生生前的好,眼眶忍不住发红。
后半夜,几个年轻人实在熬不住,就靠在墙边打起了盹。
突然,药铺里的铜铃“叮铃”响了一声。
那铜铃是陈先生挂在柜台前的,用一条线连着门把手,有人来抓药就会响。
守灵的几个人惊醒过来,你看我我看你,灵堂里除了他们,没别人进来啊。
“是不是风刮的?”一个年轻人小声说。
话音刚落,铜铃又响了,这次响得更久,像是有人在柜台前抓着铜铃晃。
几个年轻人吓得站起来,往灵堂外退,村长也醒了,皱着眉问:“咋了?”
“铃铜铃响了。”年轻人指着柜台说。
村长走到柜台前,铜铃好好挂着,没动。
他刚想安慰年轻人,突然听见桌案上有“沙沙”的声音。
低头一看,陈先生生前用的毛笔,竟然自己立起来在纸上“沙沙”的写起了字,只是那字太乱,根本看不清。
村长心里咯噔一下,活了大半辈子,从没见过这种怪事。
他赶紧走到灵柩前,对着陈先生的遗像鞠了一躬:“陈先生,您要是有啥心事未了,就托个梦,别吓着孩子们。”
说完,他又看了看桌案,毛笔不动了,铜铃也没再响。
第二天出殡,村里几乎所有人都来了,送葬队伍从村西头排到村东头。
抬棺的是村里六个最壮实的汉子,平时抬几百斤的东西都不费劲,可那天刚把棺材抬起来,就觉得肩膀沉得厉害,走了没几步,汗就湿透了衣服。
“咋这么沉?”一个汉子喘着气说。
另外几个人也跟着点头,陈先生瘦得很,棺材里也就多了一套寿衣,怎么会这么重?
他们咬着牙往前走,可走到药铺门口时,棺材突然“咣当”一声落在地上,怎么抬都抬不起来了。
队伍停了下来,村民们都慌了,有人说:“是不是陈先生舍不得这药铺啊?”
村长也急了,走到棺材前,对着灵柩说:“陈先生,药铺我们会好好看着,您放心,村里要是有人不舒服,我们也会按您留下的药方抓药,您就安心去吧。”
可棺材还是没动。
这时,村里的老会计突然想起什么,跑回药铺里,拿了一本账本出来:“村长,您看这个!”
账本上记着陈先生这些年给人看病的账,大多都写着“未收”。
最后一页还有几行字,是陈先生的笔迹:“药铺药材,若有村民需用,自取,勿收钱,我走后,药铺留着,别拆。”
村长拿着账本,走到棺材前大声念:“陈先生,您的话我们记着了!药铺我们不拆,药材留给村民用,不收钱!您放心,我们一定照做!”
话音刚落,抬棺的汉子们突然觉得肩膀一轻,棺材又能抬动了。
大家都松了口气,顺利把陈先生下了葬。
后来,村里真的没拆药铺,还安排人定期打扫。
药材用完了,村民们就凑钱补上,谁要是不舒服,就去药铺里按陈先生留下的药方抓药,真的没收过钱。
更奇怪的是,从那以后,村里很少有人得大病,就算有点小毛病,去药铺抓点药吃了就好。
村民们都说,是陈先生在保佑大家。
每年清明,都有人去陈先生的坟前祭拜,药铺里也总有人放上新鲜的水果。
现在我每次回老家,都会去药铺看看,柜台前的铜铃还挂着,桌案上的毛笔也还在,就像陈先生从没离开过一样。
我总觉得,有些人就算走了,也会用另一种方式留在大家心里,就像陈先生,他留下的不光是一间药铺,更是一份让人记一辈子的善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