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小和尚的手刚碰到被子,李凤礼已是心如死灰。
可被子一掀。
宗郁竟真的躺在床上,面色苍白,额上还冒着虚汗,一副风寒入体的虚弱模样。
李凤礼眼都直了。
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?
自己根本没听见半点声响!
果然!
他,
他,
他就不是人!
刚出虎穴,又入狼窝。
李凤礼只觉一阵悲凉,小脸煞白。
那小和尚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讶,但稍纵即逝,又恢复了那面无表情的模样,合十道:
“阿弥陀佛,居士果真病了。小僧略懂医术,可要替居士把一把脉?”
“不必,不必。偶感风寒罢了,睡一觉便好,不敢劳烦小师父。”
宗郁有气无力地摆摆手,
“既如此,小僧便不打扰了。只是还有一事,前堂的贵人听闻二位在此,特意嘱咐:
佛说众生平等,岂因身份而有别?今日祈福会,请二位也同去,沾沾福气。只是不知居士眼下……”
小和尚点点头,不再坚持。
宗郁心道。
不去?
不去才怪!
这不就是送上门的情报么。
他立时应道:
“去,自然是去的。劳烦小师父转告贵人,此等福气,我等岂敢错失。”
小和尚又嘱咐了两句,这才退了出去。
他前脚刚走,李凤礼噌一下从地上弹起,退到墙角,面如土色,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:
“说吧!你到底什么时候吃我?”
宗郁正撑着坐起来,闻言一脸懵:
“吃你???”
“你还装!你根本不是人!你……你是妖怪!戏文里都唱了,妖怪最爱吃我这等细皮嫩肉的小孩子了!”
李凤礼抖着声音道。
宗郁这才恍然。
方才他探查完,见小和尚过来,情急之下全力施展【狐步】打算抢先一步从窗户回房。
只是时间不够,便用【入障】直接从石床底下钻了上来,钻进了被窝。
这一下速度太快,倒是把这小子唬住了。
见他吓成这样,宗郁反倒起了逗弄的心思,他盘腿坐起,煞有介事地摸着下巴:
“恩,吃是要吃的。我正想着,是清蒸好,还是红烧好?”
李凤礼听了,小脸煞白,心中一片绝望,缓缓闭上了眼。
嘣!
一声脆响。
李凤礼一愣,只觉额头一疼。
睁眼便见宗郁正笑着收回手指。
“你,你作甚?”
“我若真是妖怪,还用等到现在?”
宗郁白了他一眼。
“那你昨日那速度?方才又是穿墙?”
李凤礼指着床底,又指着门。
宗郁一时也解释不清,干脆随口胡诌:
“你就当我是神仙下凡,来历练的。”
“神……神仙?”
李凤礼一怔。
他昨夜才见过佛手那等怪物,今日再冒出个神仙,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。
他眼睛一亮,立马凑过来:
“神仙大人!那你昨夜所言‘天将降大任’,后面是何句?”
宗郁见他当真了,哈哈大笑:
“我不是神仙。”
“那你是什么?”
“行了,先吃饭。等会儿路上说与你听。”
宗郁也搞不清自己算什么。
从前他是个销售,现在?
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。
宗郁依旧不敢碰寺里的斋饭,只拿自己的干粮。
李凤礼见状,也有样学样,也不吃方才送来的东西了,只吃宗郁递来的饼子。
用过饭,外面天朗气清,倒是个好天气。
那小和尚已在门外等侯。
见他二人来了,双手合十道:
“二位请随我来。”
二人跟着他往大殿走。
路上,宗郁便将那篇《生于忧患,死于安乐》默与他听。
这篇本来就短,宗郁记得清楚。
李凤礼听得入神,连连赞叹,又问:
“舜、傅说、胶鬲、孙叔敖、百里奚,这些人是谁?我怎从未听过?”
宗郁刚想说这你都不知道,语文白学了。
才想起这是异世界,没这些人的,便干咳一声:
“都是些古之圣贤。你啊,还是书读少了。”
“那此文出自何典,又是何人所作?”
“一个叫孟子的人写的,书也叫《孟子》。”
李凤礼牢牢记下,心想这《孟子》定是本奇书,日后出去了定要寻来一观。
又问他孟子和刚才的人名都是哪些字。
宗郁嘴上应付着,一双眼却没闲着,将沿途的布局暗暗记下。
忽地,他馀光一瞥,脚步一顿。
只见不远处一间偏殿的屋脊上,赫然蹲着一个东西。
那不是瓦猫吗?
宗郁心念电转。
他自己看不透这寺庙表象下的诡异,但瓦猫那家伙是可以能辨妖气的!
好你个傻猫,用你的时候来了!
他立马捂住肚子,哎呦一声:
“小师父,不行了,我这肚子,怕是昨夜的风寒闹的,得去趟茅厕!”
李凤礼一愣,见宗郁拼命朝他使眼色,也立马捂住肚子:
“我,我也疼!定是你们早上的斋饭有问题!”
小和尚面无表情:
“二位可知位置?”
李凤礼抢着道:
“知道,知道!我住了有些时日了,我们自己去便可,不劳小师父了。”
二人一溜烟跑回方才路过那偏殿。
宗郁见四下无人,【狐步】运起,几步便蹿上了屋脊。
李凤礼在下面看得目定口呆。
“瓦猫!瓦猫!醒醒!出来接客了!”
宗郁蹲在那陶偶前,低声连唤。
毫无回应。
“这傻猫,不会又睡死了吧?那只鸡算是白喂了!”
宗郁暗骂。
他试了几次,还是没有反应,只得跳了下来。
“那是个什么东西?”
李凤礼奇道。
他本不是云州人,只是他父亲调动才来了这里,所以不知道这东西。
“瓦猫。镇宅辟邪用的。云州这地界儿兴这个。”
宗郁郁闷道。
一想到那只鸡。
他又补了一句:
“对了,以后见了,可千万别给它鸡吃。”
李凤礼更不解了,一个泥做的东西,哪里能吃鸡呢?
二人回到方才岔路口,那小和尚竟还如一尊塑象般等在原地,见他们回来,也不多问,只道:
“二位居士,请随我来。”
过了一道月亮门,眼前壑然开朗。
只见彩旗飘飘,木鱼声和诵经声混作一片。
从大殿到石阶下,黑压压竟站满了人,皆是锦衣华服。
那小和尚领着他们,也不畏惧,在人群中穿行。
将他们带至中段一处空位,嘱咐他们莫要喧哗,便自行退下了。
宗郁看着这好大的阵仗。
暗道。
这白鹤寺里,到底是什么贵人?
方才他试探那个小和尚,也没个准信的。